NFT是區塊鏈行業今年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也是出圈效應最明顯的方向。近日,《紐約時報》記者Clive Thompson在採訪多名加密藝術家後,撰文對NFT的興起歷史以及近半年的熱潮進行了詳細描述,並試圖揭開NFT走紅背後的魅力與原因,頗具閱讀價值,鏈捕手對該文進行了不影響願義的編譯。

NFT是區塊鏈行業今年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也是出圈效應最明顯的方向。近日,《紐約時報》記者Clive Thompson在採訪多名加密藝術家後,撰文對NFT的興起歷史以及近半年的熱潮進行了詳細描述,並試圖揭開NFT走紅背後的魅力與原因,頗具閱讀價值,鏈捕手對該文進行了不影響願義的編譯。

「當時是40.7 ETH,」Victor Langlois喘著粗氣說,「太瘋狂了。」

下午還不到4點,一位18歲的加密藝術家Langlois坐在他的台式計算機前,看著兩位藝術品收藏家間的瘋狂競購戰。 Langlois穿著他設計的白色連帽衫,雙臂被他迷幻的藝術文身所遮蓋,其中包括一個眼球和漂浮在藍天中的向日葵。房間的窗戶上覆蓋著硬紙板,可以使房內保持黑暗,一束藍色的LED燈從天花板上照下來。隨著數字的上升,Langlois緊張地拉扯自己的無簷小便帽。

競標戰於此前一天的2月7日在SuperRare拍賣網站上開始,當時一位名叫@thegreatmando1的藝術收藏家向Langlois的數字油畫《水手》(The Sailor)出價15 ETH,當時價值24000美元。但很快另一個競標者@yeahyeah出價33000美元。兩位競標者不斷推高價格,直到中午價格達到67905.92美元。

《水手》

當我順路來到他在西雅圖的家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競拍《水手》的價格是75000美元。 Langlois在推特上與其他數字藝術家交談,他們興奮地為他加油。

Langlois有一種誠摯的、幾乎令人不安的感覺。他告訴我:「因為我的成長環境中人們都很刻薄,所以我要盡我所能成為最好的人。」當他看著屏幕上的競標時,他緊張地咯咯笑了起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說。

一年前,他還是一個破產的高中生,住在拉斯維加斯他祖父母的房子裡,很不幸福,在那裡他的祖母會窺視他的臥室,並把他那一大堆亞克力畫和彩色馬克筆劃斥為「醜陋」。

從去年夏天開始,他就在SuperRare等網站上出售自己的藝術品,到2021年元旦,也就是他滿18歲的那一天,Langlois已經有足夠的錢搬出去了,他就去了西雅圖,成了一名全職藝術家。他在市中心附近租了一所房子,裡面擺滿了藝術用品、一個Keurig咖啡機和一套啞鈴(尚未開封)。

「我的家人們沒有錢,每個人都有兩份工作,住在加州可怕的地方。」一天賺這麼多錢「太奇怪了」。

Langlois創作了超現實主義的數字圖像,通常是怪誕的卡通肖像—淚水淋漓的面孔和裸露的皮膚—傳達了他黑暗的情緒。我參觀那天他正在出售的作品《水手》(描繪了一個大頭人物,它的大腦像一堆粉色牛肉一樣暴露在外面;它的兩隻眼睛看起來像是從雜誌圖片上剪下來的,這是他肖像畫中常見的主題,頭上高興地戴著一頂紙船帽子。

Langlois在西雅圖的頭幾天蜷縮在起居室的沙發上,用iPad畫了這個作品的大部分。然後,他使用動畫軟件添加動作:大腦輕輕地跳動,眼睛不停地眨眼。 《水手》看起來既令人不安又異想天開。

不過,Langlois並不是真的在出售數字藝術。他在出售一種不可替代的代幣(NFT),這種代幣對其所有者來說代表著與藝術家和藝術的獨特關係。 NFT是使用區塊鏈代碼創建的數字文件,非常類似於使比特幣成為可能的代碼。 Langlois的NFT包含指向在線《水手》副本的數據,以及關於誰目前擁有NFT的數據。

這意味著NFT的行為有點像一件實物藝術品。有人可以擁有它,保存它或轉售給另一個收藏家。 Langlois的動畫是在線的,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甚至複製和下載。但只有一份NFT。

最近,NFT成了無數頭條新聞的話題,這是始於去年12月的一股熱潮的一部分,當時加密藝術家Beeple以350多萬美元的價格出售了一組作品。到了春天,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數字文件——勒布朗·詹姆斯的視頻片段,Jack Dorsey的第一條推特——被鑄造成NFT,以數百、數千甚至數百萬美元的價格拍賣。

公眾對這場淘金熱意味著什麼並沒有達成共識。如果你問比特幣的鐵桿擁護者——他們自稱為「加密原住民」——NFT預示著數字財產的未來。它們預示著未來會有一天,人們會把收入花在數字產品上,他們可以交易、轉售或囤積作為投資。當政府將失去其創造貨幣和保護財產的獨特權力時,人們將轉而相信區塊鍊網絡。

但是,NFT願景中存在著大量的風險和不利因素,尤其是環境成本。運行以太坊網絡需要大量的能源,據估計,每年的能源消耗量與匈牙利大致相當。 NFT懷疑論者還認為,加密狂熱的出現主要是為了讓人們繼續談論加密貨幣,以便以太坊和比特幣的價格保持高位。在他們看來,這更像是空穴來風的投機行為,是數十年來「萬物金融化」的下一個階段。

自從六個月前引發這股狂熱以來,這種無所不在的NFT受益者越來越多地是已經成為現代注意力經濟贏家。 Paris Hilton以100多萬美元的價格出售了一系列數字圖像NFT;金州勇士拍賣了一系列數字紀念品的NFT;那個在費爾節(Fyre Festival)拍下臭名昭著的奶酪三明治照片的人正在出售帶有這張圖像的NFT,以支付腎臟移植的費用。

然而,像Langlois這樣的加密藝術家是這股熱潮的始作俑者——對於一種似乎正在將文化經濟推向頂峰的趨勢來說,這是一個奇怪的起源。就在去年,加密藝術還是一種亞文化的先鋒,甚至可能是一種流派。正是SuperRare和其他幾家網站創造了這個市場,他們逐漸說服了以年輕人為主、高度在線化的加密貨幣百萬富翁,打開他們的虛擬錢包,花巨資購買數字代幣。

對那些藝術家來說,突如其來的暴富可能會讓他們驚慌失措。今年1月,當我第一次見到Langlois時,他的NFT銷售額已經達到30萬美元。雖然Langlois是他所在世界裡的一顆耀眼的明星,但其他幾十位數字藝術家(以前曾為網站設計工作屢屢受挫或忙碌)也開始以他們的藝術謀生。 NFT是否持續或最終成為21世紀鬱金香狂熱的新版本,這一問題對這些藝術家來說,意義遠大於對藝術界和其他陷入這種投機狂熱的機構的意義。

回到他昏暗的房間裡,Langlois正在觀察他的拍賣。除SuperRare上的《水手》外,他還在Bitski網站上限量發售了三幅作品,它們的價格也在上漲。

在下午5點截止日期之前的最後幾分鐘,@ yeahyeah以46 ETH(約合800000美元)的價格競標了《水手》。

「我要發狂了」Langlois用嘶啞的聲音喊道。他向@yeahyeah寫了一條信息謝謝他,然後單擊SuperRare上的按鈕,將《水手》轉移到@yeahyeah的數字錢包中。

Langlois向後靠在椅子上,盤點自己的一天。當天他在Bitski上的銷售額總計近29000美元,加上《水手》的收益時,他的收入略高於10.9萬美元。 。

「你知道是什麼讓我傷心嗎?」他轉向我說。他整天都在慶祝,與他的在線朋友聊天,但是沒有人可以打電話。他說:「我沒有兄弟姐妹,而且我不再與家人交談。」即使他可以打電話給他們,他的新生活也很難解釋。

從左到右:Sarah Zucker 的《寶藏貓》,售價為8623美元;Larva Labs 的《 CryptoPunk#7804》,售價為7673568美元;Matt Kane的《 CRYPTOART MONETIZATION GENERATION》,售價為82764美元。

幾十年來,數字藝術家很少受到尊重。對於美術界的品位大師來說,他們的作品似乎更像是一種商業工藝品—用Photoshop製作的東西真的可以說是藝術品嗎?畫廊經常對數字作品表現出不屑,「為什麼收藏家要為任何可以右鍵單擊並免費下載的圖像付費?」

然後比特幣在2009年出現,有了區塊鏈代碼後,你可以製作幾乎不可能被複製的數字項目。這方面的第一個藝術實驗是由紐約的藝術家Kevin McCoy進行的,他在比特幣問世後不久就對比特幣及其區塊鏈產生了興趣。他想知道這是否能為創作者帶來新的收入來源。 McCoy對去中心化的前景特別興奮——區塊鏈可以讓藝術家直接向粉絲出售作品,而不需要像iTunes那樣的中介機構。

2014年,McCoy與企業家Anil Dash合作,為自己的一件數字藝術創作了一個實驗性的加密代幣。第二年,McCoy開辦了一家小型初創公司,讓藝術家創作和銷售他們作品的代幣。他遇到的多半是茫然的凝視。 「這對人們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過程。」McCoy說。

2017年春,這一概念煥發出新的生機。 Matt Hall和John Watkinson是布魯克林的兩位程序員,他們創造了一組很有收藏價值的人物,他們稱之為CryptoPunks的朋克搖滾風格的像素化頭像(他們喜歡「古怪的項目」,Hall告訴我。)他們不知道McCoy和Dash早先的實驗。

但他們知道以太坊,該平台有一種簡單的編程語言,使編碼人員能夠創建以ETH為貨幣的新金融產品。 Matt Hall和John Watkinson用這種語言為每一個CryptoPunks發布了一個NFT,他們認為人們會被擁有小型像素化頭像的想法所逗樂,也許會像棒球卡一樣交易它們。

Hall與Watkinson創建了10000個CryptoPunks,並將每個朋克的NFT放在一個網站上,任何人都可以免費申請一個朋克並將其轉移到以太坊錢包中。他們決定贈送9000個朋克,剩下的1000個留給自己。

幾乎沒有人立刻申請。幾週後,Mashable網站發表了一篇文章,宣稱加密朋克「可以改變我們對數字藝術的看法」。一種瘋狂的亞文化誕生了:訪問者擠滿了CryptoPunks網站,「不到24小時,它們就消失了。」Hall告訴我。所有者們開始轉售NFT給新的收藏家,最初的價格是幾百美元,然後是幾萬美元和幾十萬美元。那年晚些時候,另一個名為CryptoKitties的NFT收藏品網站出現了,人們在那裡購買和交易數字貓的NFT。到2017年底,一些個別貓和朋克的售價高達17萬美元。

2020年春天,加密市場開始升溫,Coldie以1000美元的價格出售了一件作品。他笑著說:「我跨過了一個門檻,就像地震一樣,人們都快瘋了。」

到2020年年中,加密貨幣價格飛漲。另一位創紀錄的人是Matt Kane ,他曾是一名畫家,對傳統畫廊寄予希望,並在2010年左右自學編碼和Web開發。他編寫了定制化軟件來幫助他製作複雜的數字繪畫。 2019年5月,他在SuperRare上發布了他的第一部作品,這是一部以朋友自殺後的悲痛為基調的系列作品。他早期的NFT成交額微乎其微,一位收藏家以85美元的價格購買了一件藝術品,並在第二週賣出,獲利59美元。

但是到了2020年9月,他已經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開發出更加雄心勃勃的藝術品,這是一件抽象藝術品,其組成根據比特幣的價格而變化。他最早的收藏家之一—自稱「Token Angels」—曾催促他確定拍賣日期,表示願意支付Kane想要的任何款項。

Kane說:「我告訴他,我認為10萬美元是個好故事。」 令他驚訝的是,「Token Angels」同意了。這個價格再創新高,並起到了一種心理釋放的作用:如果人們願意為一個數字作品支付六位數的價格,那麼上限在哪裡?

自2009年比特幣問世以來,區塊鏈愛好者一直宣稱其將徹底改變行業。他們承諾,很快從病歷到股票市場再到農業庫存的所有東西都將使用區塊鏈。但這幾乎沒有發生過,取而代之的是,第一個流行的數字應用程序(除了加密貨幣本身之外)是用於買賣瘋狂的數字圖像。

Langlois在12歲時第一次開始製作數字藝術,當時他玩的是Minecraft。有創造力的玩家會製作自己的「皮膚」,從而定制他們的角色在遊戲中的外觀。他在網上認識的YouTuber教他如何一個像素一個像素地精心設計皮膚。之後,他開始為朋友的YouTube頻道製作縮略圖,每張5美元。這份創造性的工作是為了逃避不穩定的家庭,他說,「就在這一年,社會服務部門把他送到了他的外祖父母那裡生活。」

在祖父母家,Langlois 的日子雖然安全但卻沉悶,他開始花費數小時用記號筆劃畫來消遣。 13歲時,他得到一部iPhone,這為他打開了進入在線數字藝術領域的大門。 Langlois 拍攝了他的手繪照片,並將其張貼在Twitter上。之後,他直接在帶有應用程序的平板電腦上繪圖。他開始喜歡這種媒介,因為它更加私密:可以避免祖母不贊成的審視。

他從播客中聽到了Dostoyevsky 的故事,並狼吞虎咽地讀完了《Notes From a Dead House》,對這位作家講述的被監禁期間堅持不懈的經歷興奮不已。 「當你在監獄裡時,你以為自己最終會死,那你為什麼還活著?」Langlois 說。 「我愛這點,也愛人們為什麼想要活下去。這就是藝術的意義。」

2020年夏天,Langlois幾乎是偶然地進入了加密藝術領域。他已經開始在網上出售偶爾打印的作品。一位顧客花了90美元買了他的一幅畫,並寫信建議他在SuperRear上發行NFT。 Langlois 很懷疑。他告訴我:「我當時想,這是個騙局。但在網上研究了SuperRare之後,他認為該網站是合法的,於是他申請在那裡上線他的作品,並提交了幾幅作品和一個視頻,第二天他就被允許進入了。

Langlois 不知道應該如何定價,他的藝術值多少錢? SuperRare營銷主管Zack Yanger對他說「你會得到60美元或600美元的出價,這看起來會很多。但我向你保證,如果你拿著它,它會有回報的」。他聽從了建議,在6月5日,他發布了《我一直在想你》,靈感來源於高中時的一次心碎,一張紫鼻子、紅唇的達利式臉龐,上面寫著「這是你喜歡的嗎?」,第一次出價是0.1個ETH,當時價值可能是25美元。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出價升至130美元,然後升至500美元以上。當價格達到4.5ETH時(約1017美元),它終於賣出了。

他在Twitter上發布了一段自己興奮地大叫的視頻。他說:「我很激動,我滿懷感激之情。」在接下來的幾周里,他在1000美元到2000美元的價格區間中出售了作品。到九月份,他以超過8000美元的價格出售作品。到了11月,他的作品在NFT網站Nifty Gateway上的單筆拍賣就以25000美元的價格成交。

究竟是誰在為NFT買單呢?一般來說,他們是投資加密貨幣行業多年的年輕人,他們持有的加密貨幣價值達到數百萬美元。 40多歲的全職加密投資人Eric Young 是Langlois作品的收藏家之一,他買下了這件價值2.5萬美元的作品。他說,他從2018年就開始投資比特幣,賺了很多錢,他很喜歡Langlois 作品中美學的一貫性以及他在作品中融入細節的熱情。他說:「他才剛滿18歲就能夠擁有如此多的才華,這真是令人驚嘆。」

對於一些加密投資者來說,購買加密藝術品給了他們一些藝術性的東西,讓他們在一個由其他麻木的技術對話主導的領域裡談論一些藝術氣息。就像馬尼拉的一位收藏家Colin Goltra 對我說的那樣,「在很長的時間裡,你只能與加密領域的前金融家打交道,還有那些告訴你區塊鏈醫療記錄的初創公司。 」他喜歡和像Pak這樣的藝術家在深夜進行長時間對話,後者以對NFT採用了Warholian的概念藝術方法而聞名(Pak曾經出售一系列圖像完全相同的NFT,價格從100美元到100萬美元不等)。接觸這些藝術家——他們往往樂於與富有的新客戶交談——是一種誘惑。

對於書呆子般的加密愛好者來說,加密藝術的美學以及它在推特上繁雜的社交網絡,感覺就像是他們最終可以「得到」的一個藝術場景。與我交談過的大多數收藏家從未購買過任何藝術品,並且對進入畫廊的前景感到有些害怕。

他們通常對藝術史了解不多。但許多加密藝術的視覺調色闆對他們有很大的影響,因為它受到了模因、互聯網上那些模棱兩可、浮誇的比喻或者科幻電影和插圖的未來風格的嚴重影響。如果說加密藝術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視覺審美運動,那麼這將是一條貫穿始終的主線:一代創作者的靈感不是來自於看窗外,而是來自於看窗戶——他們看到了一個軟件、電影、遊戲的數字世界。

「我覺得我最初對數字藝術的介紹是一種最終幻想'式的電子遊戲氛圍」洛杉磯加密藝術家和電影製片人Blake Kathryn 說,他使用3D建模軟件來創建光滑的機器人形象和夢幻建築的遠景(她創作了Paris Hilton的數字肖像畫,以NFT的形式以110萬美元的價格出售。)

另一位加密藝術家Olive Allen 在她的NFT作品中經常使用流行文化的圖標,從Furbies到視頻遊戲角色Kirby 。 「這確實是一種使互聯網痴迷的藝術形式,就像整個ADHD一代一樣。」Cryptoart博物館的共同創作者Colborn Bell說,該博物館擁有數百件藝術品,並在網上進行展示。

傳統藝術界在美學上存在分歧。去年秋天,溫哥華雙年展決定納入NFT藝術作品,而雙年展主席Barrie Mowatt則到幾個NFT網站尋找一些作品。他最終發現了令他印象深刻的作品,但他說:「我記得我當時在想,這裡有很多「髒話」藝術。 」

藝術家Noah Davis 更為狂熱,他認為加密藝術家具有一種遊戲精神,而這種精神往往是美術作品中所缺少的。但是他明白為什麼老派藝術品收藏家會對他嗤之以鼻:「有些作品看起來確實更適合放在商店裡、掛在宿舍牆上或放在留言板上。」他說。

顯然,NFT市場一定程度上是由投機活動推動的:許多收藏家將加密藝術視為潛在的有利可圖的投資,就像比特幣本身一樣。在某種程度上,這是加密時代的炫耀性消費。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法律學者Kal Raustiala 指出,為藝術付出高昂的代價是富人炫耀自己財富的一種由來已久的方式。

在過去,人們將價值4000萬美元的畢加索作品掛在他們豪宅的牆上。不過,由於NFT只是數據,加密藝術品收藏家大多盯著屏幕(當他們在看自己的藏品時)。收藏家們創造了虛擬現實畫廊,這樣他們就可以戴上護目鏡,在虛擬牆上欣賞自己的藝術作品,並邀請朋友加入他們的聚會。其他收藏家則迴避這種展示方式。他們只需在iphone或電腦瀏覽器上調出自己的藝術作品,就像使用Instagram一樣。

事實上,有幾個人告訴我,他們欣賞數字藝術是為了節省空間。在他發現Cryptoart之前,Token Angels買了很多真人畫,以至於他的家人制止他們繼續買這些藝術品。現在,他在一個名為Cryptovoxels的在線網站上擁有一個虛擬3D畫廊,在那裡他展示他的加密藝術,包括價值10萬美元的Matt Kane作品。他告訴我:「我會將Matt Kane 的藝術描述為純粹的高潮,因為這些圖像太美了,你會想要放大。」

局外人對NFT文化幾乎一無所知,他們認為購買NFT藝術品的人擁有該NFT。但實際上NFT包含與藝術品相關信息所對應的數據,比如創作者、標題以及可供查看的在線副本鏈接等。可見圖像只是其中一部分,不管是JPEG還是GIF動畫,都只是在線位置上託管的數字文件,但NFT通常是指該文件(如果託管該藝術品的網站出現故障,那麼NFT可能成為空白鏈接)。任何人都可以去SuperRare等NFT藝術平台複製該數字文件並發佈到Instagram或Facebook,亦或將其設置為手機背景。

既然如此,我們很好奇收藏家在購買NFT時心裡最想得到什麼?部分藏家認為購買NFT是證明自身與藝術品、創作者產生關聯的證據,能夠讓他們像以前那樣吹牛,他們幾乎不關心這件藝術品是否會被其他人看見。而我採訪過的收藏家都認為如果他們擁有的藝術品在互聯網上被廣泛複製,他們會感到很高興:對於藝術品的擁有者來講,成千上萬人關注自己的數字藝術品是開心的事情。

對加密貨幣信仰者而言,這種關注意味著加密貨幣行業正處於經濟大轉變初期,這種情況下,創作者可以出售那些易於復制的任何數字產品:音樂、視頻、遊戲附件、文章以及照片。 Nifty Gateway聯合創始人Duncan Cock Foster說:「現在有點像1996年的互聯網中繼聊天,那時Facebook還沒有被發明出來。」

「我花很多時間免費發布藝術品來吸引潛在客戶。」少數成功的黑人NFT藝術家之一AndréOshea表示,他對NFT持樂觀態度,這項技術正在幫助在線藝術家改善作品被濫用的情況

然而,新興的NFT市場仍存在很多弊端。追踪加密貨幣能耗的經濟學家的Alex de Vries認為能源消耗是主要弊端,目前所有以太坊挖礦設備每年總耗電量約為42.78太瓦小時,這讓一些具有氣候活動家身份的加密藝術家感到困擾。

法國藝術家Joanie Lemercier於去年冬天賣了幾筆NFT,賺了3萬美元,原本他計劃在2月份再次進行藝術品發行和出售來賺取20萬美元的收入。 「這些收入相當於我畫廊兩三年的銷售總額,但作為一名氣候活動家,我無法確定NFT是否會消耗大量能源,所以取消發行數字藝術品。」她說。

其他藝術家則對NFT迅速轉變為以熱點為基礎的贏家通吃的投機遊戲而感到沮喪。英國的加密貨幣藝術家Sparrow Read與名為Massimo Franceschet的數據科學家對NFT的銷售進行了分析,他們發現極少數藝術家和收藏家擁有NFT藝術所產生的大部分財富。雷德表示,鼓勵排行榜競爭的市場體系看起來似乎不符合NFT初期的民主化願景,與其早期承諾相違背。此外,收藏家和大多數藝術家幾乎全部是男性。

Sarah Zucker是少數沒有實現財富自由,但卻過著體面生活的藝術家之一,她今年35歲,居住在好萊塢,是一名攝影師兼動畫編劇,經常在美術市場上出售版畫。 Sarah Zucker為了在畢業後支付生活所需,便於2010年初期開始經營一家網站開發公司,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有製作病毒動畫GIF的天賦,因為使用1980年代和90年代的低保真設備進行製作,她的作品總是具有與眾不同的模因品質。

作為GIF動畫創作者,Sarah Zucker總計在在Giphy上發布1500個GIF,獲得66億的觀看次數,這顯然是巨大的成功。但這些GIF並沒有為她帶來收益,只是吸引到許多企業客戶來找她做營銷活動所需作品。

Sarah Zucker是SuperRare的早期用戶。 「我現在是老手了,經常以2000至4000美元的價格出售作品。」接受采訪時,她表示剛繳納稅款,目前她幾乎全部收入都來自加密貨幣銷售。 「不誇張地說NFT改變了我的生活。」她說,這些收益的到賬速度與以太坊的價值波動打破了她的金錢觀。如今她不再為商業工作而忙碌,而是可以專心創作,她通過轉售作品獲得了10%的版權使用費。

「這項收入是是永久的,當我以後成為偉大且具有智慧的藝術家,我將建立Sarah Zucker 基金會,如此一來,我的子孫後代就可以在100年後仍然擁有我的以太坊錢包,賺取版權費。試想,梵高的後代如能如此,他們將會賺多少錢?」她說。

NFT市場的頂峰始於Beeple。一位來自南卡羅來納州的39歲加密藝術家,名為Mike Winkelmann。過去十四年,他堅持製作名為「DAY」的作品,顧名思義就是將自己每日的創作發在網上,以磨煉自己的手藝。 「我會一直堅持做這件事,直到我死去。」

Mike Winkelmann開始只是紙上素描,後來開始使用3D建模軟件。據說他偏愛超現實主義,有時是怪誕圖像,有時是對流行文化或日常事件的嘲弄,比如魁梧的Tom Hanks打冠狀病毒等。基於此他的名氣在網上流傳甚廣,甚至有DJ在節目中使用他的圖像,而Louis Vuitton這樣的品牌以及像Nicki Minaj和Justin Bieber這樣的明星都開始與他合作,目前他在Instagram上有超過200萬的粉絲。

Mike Winkelmann在2020年10月聽說加密貨幣,當時他驚訝地意識到藝術家的知名度與收入不匹配,自此他開始做自己的作品,第一個作品描繪了一個肥胖裸體男人跨著一頭公牛,戴著蓋伊·福克斯面具,舉起中指。他在那筆交易中賺了約13萬美元。而去年12月,他進行了部分「EVERY DAY」的圖片NFT限量版銷售,包括一張包含20個「EVERY DAY」圖片的NFT ,單週收益超350萬美元。

Mike Winkelmann欣喜若狂,他認為這是對加密藝術的驗證,加密藝術甚至比傳統繪畫或雕塑更具影響力。 「加密藝術家本質上是塑造社會視覺語言的人,我希望加密藝術受到主流的尊重。」他說希望自己的媽媽也可以參與購買加密藝術品。

一月份,佳士得與Winkelmann 聯繫,邀請他參與拍賣。 Noah Davis 告訴我:「人們看到這樣的作品時會發瘋。」所以他們決將整個「Everydays」(其中的5000個)都轉化為NFT,讓買家購買他十四年以來的作品合集。

這場拍賣於今年3月11日舉行,期間Winkelmann 在社交媒體平台Clubhouse上進行NFT藝術主題的音頻對話,直至合集作品競標價達到5000萬美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Winkelmann 離開了Clubhouse,見證了他的NFT最終以6900萬美元的價格售出。

「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幾乎在爆粗口。

事實證明,Beeple作品的主要藏家為Vignesh Sundaresan和Anand Venkateswaran,他們是NFT的基金Metapurse的創始人,為了購買Beeple的6900萬美元的NFT,他們建了多個假名帳戶。

Sundaresan和Venkateswaran對Beeple的藝術有一個計劃,他們在三個在線3D世界中購買了一塊土地並聘請了一個設計師團隊基於此建立虛擬博物館,展示的都是Beeple的藝術作品。

但是博物館只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則是將Beeple的工作變成一種新的加密貨幣。一月份,他們拿出以220萬美元購買的20個Beeple「Everydays」NFT,並創建了一套新的NFT代幣,總計1000萬個,稱為B20。

這些代幣代表Beeple工作中的部分所有權。他們將10%的代幣支付給了建造虛擬博物館的設計師,2%給了Beeple,自己保留了50%。其餘部分將被出售。 Sundaresan說:「此想法來自於讓藝術品並與多人分享所有權,當我們的化身漂浮在博物館上空時。」

無論如何,B20代幣可能已經產生豐厚的回報。 1月下旬,Sundaresan和Venkateswaran在他們的在線博物館舉行了虛擬派對介紹他們的新代幣,短時間內,他們出售260萬個代幣,籌集近100萬美元。

3月10日,B20代幣價格達到峰值,略高於27美元,到5月7日,價格已跌至2美元左右。假設他們仍然有500萬個代幣,相當於價值1000萬美元。

NFT的天價是否表明泡沫注定要破裂?看起來確實是這樣,許多收藏家自己也認為這是很有可能的。他們說,這嚇不倒他們。比特幣和以太坊的價格曾幾次下跌,但每次都有所回升,並飆升至創紀錄的高點。許多收藏家告訴我,NFT市場可能會經歷類似的洗牌。

「我敢肯定會有這樣的版本,幾年後我看起來會非常愚蠢。」當我們在去年12月份首次談話時,Goltra告訴我。他說,藝術熱潮可能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消退,使他的收藏品在幾年甚至幾十年內價值微乎其微。但他希望NFT能夠在文化的幾乎每個角落定居。他說:「各種各樣的藝術家正在研究如何通過代幣化來吸引觀眾和狂熱者。」 「這與消除中間商的最初加密願景相符。」

在更深的層面上,一些觀察人士認為,NFT的崛起是西方經濟體醞釀已久的問題的徵兆—正如紐約大學營銷學教授Scott Galloway所說的那樣,「萬物金融化」。他指出,在過去幾十年的所有泡沫中—從科技股的繁榮到次級抵押貸款的繁榮,再到最近幾年的牛市—其結果是「在過去30年,一個偉大的科技時代,實現了數万億美元的經濟增長。我們看到工資持平,每五個有孩子的家庭中就有一個面臨糧食不安全問題。」他說,一些藝術家可能會在短期內致富,但任何將經濟活動轉變為純粹投機的行為都會加劇不平等。

NFT的先驅Anil Dash還懷疑,急於創建NFT市場的風險資本家和企業家中,除了創造新的有利可圖的衍生品之外,很少有人關心其他事情。加洛韋懷疑,NFT可能會加速加密貨幣在日常生活中的大規模採用,這是比特幣粉絲的夢想,但也是加洛韋擔心的一個問題:他擔心,如果各國貨幣真的萎縮,作為主要全球貨幣持有者的美國將損失最大,這會讓中國和俄羅斯等競爭對手以及洗錢者和犯罪分子感到高興。

當談到NFT的巨大能源需求時,有一些可能的技術解決方案,例如PoS機制,這種機制只需使用以太坊挖礦網絡目前所用能源的0.01%,開發者預計今年晚些時候或明年初完全切換到該技術。在此之前,Joanie Lmercier等藝術家敦促密碼藝術家停止使用SuperRare等網站,轉而使用已經使用PoS機制的交易市場,如Hic et Nunc或Kalamint。但是到目前為止,大部分藝術家似乎堅持使用能源密集型市場。

我最近幾次在Zoom上與Langlois交談時,他對這種奇怪的死水很快成為全國對話的焦點感到驚訝。現在,名人和品牌比藝術家更能推動這一趨勢。 「 NFT只是人們取笑或隨便談論的東西,即使他們不了解它的含義,也可以談論它,對嗎?」他說。

這並沒有困擾他,他懷疑NFT會長期存在,既是為了藝術家們,也是為了瘋狂的MEME收藏品。他剛從舊金山飛回來,在那裡參觀了SFMOMA,為下一個NFT收集想法。他的腦子裡充滿了想法。 「藝術正在騰飛,」他說,「不知何故,我在這個瘋狂的群體中處於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