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的一天,科幻作家尼爾·斯蒂芬森正在為昂貴的計算機圖形設備而苦惱,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用電腦技術構建一個虛擬的數字世界仍然困難重重,他轉而以文學的手段實現這一想法。

他在小說《雪崩》中,構建了一個虛擬實境(Metaverse),這是一個和社會緊密聯繫的三維數字空間,與現實世界平行,現實世界中的人在這個數字空間都有一個虛擬分身,並通過控制這個虛擬分身相互競爭。

尼爾·斯蒂芬森筆下的“雪崩”則是一種電腦病毒,這種病毒不僅能在網絡上傳播,還能在現實生活中擴散,造成系統崩潰和頭腦失靈。這個病毒借助教會的基礎設施和信仰體系傳播。

這就是“元宇宙”的由來。

元宇宙並不神秘,它本質上是一場數字技術驅動的信息革命。

借助於數字技術,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合而為一,產生了一個亦真亦幻的網絡空間。

扎克伯格之所以在全球疫情惡化、西方世界前路愁雲慘淡的情況下爆炒“元宇宙”概念,並非商業創新的產物,而是商機使然。這種帶有強烈的致幻性、社交性與沈迷性的虛擬世界正是鴕鳥們逃避現實世界的絕佳沙丘。

互聯網公司打造的“元宇宙”裡,人的成就與快樂,是在虛擬空間取得的。

宗教與互聯網公司不約而同地誘導人群拋棄現實世界與現實的社會身份。

劉慈欣評價元宇宙:

“元宇宙將引導人類走向死路……人類的未來,要么是走向星際文明,要么是常年沈迷在VR的虛擬世界中……如果人類在走向太空文明之前就實現了高度逼真的VR世界,這將是一場災難。”

《列子》:精神者,天之分;骨骸者,地之分。屬天清而散,屬地濁而聚。精神離形,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歸也,歸其真宅。黃帝曰:“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

人是精神與肉體共同塑造的萬物之靈,現實世界是人的舞台,離開了現實世界,離開了肉體,還是完整意義上的人麼?

一個文明社會塑造的人,必然是精神與肉體的統一、個人與社會的統一、生活與現實的統一。

上世紀90年代,錢學森先生了解了虛擬現實技術(VR)之後,便想到將之應用於人機結合和人腦開發的層面上,並把這項技術命名為“靈境”。

錢老認為:靈境技術是繼計算機技術革命之後的又一項技術革命,它將引發一系列震憾世界的變革,一定是人類歷史中的大事……“Virtual Realit”是指用科學技術手段向接受的人輸送視覺的、聽覺的、觸覺的,以至嗅覺的信息,使接受者感到如親臨其境。這裡要特別指出:這臨境感不是真的身臨其境,而是感受而已;所以是虛的,這是矛盾。

今天科學技術不僅僅是自然科學與工程技術,還是認識客觀世界、改造客觀世界的整個知識體系。

錢老特別強調“人”的作用,“人機結合以人為主”,這也正是中國系統科學與國外系統科學的差別。

他還更為深遠地看到靈境技術帶來的科學革命與文化革命。

無視人的作用,無視生命的意義,技術的發展必會誤入歧途。這是已經發生和正在惡化的事實。

在華夏文明之外,統治集團對人的奴役經歷了三個階段:

以中世紀羅馬教廷為代表的黑暗宗教統治階段;

科學神教階段,也就是機械唯物主義階段,“惟科學論”階段。在這一階段,西方列強竊取了數千年積累的華夏文明成果,借助蘋果和萬有引力建立了“科學元宇宙”,在全世界範圍內把華夏文明的影響清零,並開啟了全球殖民霸權時代。

借助望遠鏡、顯微鏡等技術與工具,以管窺天,以蠡測海,自以為盡得天地奧秘,可曾想過,管中之天,可是真正的“天”?僵化的、死寂的、零碎的技術切片,還能殘存多少生命信息?

技術幻境階段,就是當下“元宇宙”正在打開的,國際資本借助技術手段建立的,榨取現實財富的,靈肉分離、醉生夢死的虛幻世界。

耗費了無數的金錢與青春,在虛擬世界裡娶妻生子,攻城掠地,生產財貨,能否在現實中生活中留下些許存在過的痕跡?

勤勞務實的華夏民族尚有韶華易逝,人生如夢之嘆。為了在流逝的時光中實現生命的意義,華夏民族用繁衍子嗣、報效國家、造福桑梓的方式,用立功、立言、立行的方式,在族群擴張與文明傳續中實現了生生不息。

正如錢學森先生所看到的,“虛擬現實技術”將引發一系列震憾世界的變革,這些變革包括教育革命、智能革命、社會協作革命、文化革命等等……

鑽木取火、構築房屋、養蠶織布、服牛馭馬、架橋鋪路、建造車船、興修水利。無論在什麼時代,在真正的文明這裡,技術的出現,是改善生存條件,讓人類社會得到更好的發展。無論技術怎麼進步,都應當服務於現實世界與現實世界中的人。

技術造福人民,是國家統籌下的分工協作,是技術在民生領域的廣泛應用。專利制度未產生在商業高度發達的中國,是為了讓技術更好的服務社會。

在一個技術密集型的社會化協作生產的大國,如果人人都構建商業壁壘,個個私心作祟,社會化協作生產還怎麼進行?

始皇帝建立的大一統國家,不僅僅表現在書同文、車同軌,也表現在包括商業秩序在內的社會公共秩序。

在華夏文明之外的世界,那裡的社會並不是通過技術與社會協作產生的增量迭代發展,而是以一部分人奴役另一部分人的形式爭奪存量,即便在竊取了華夏技術文明之後,它們的發展模式仍無改變。仍舊以搶劫、盜竊、殖民、傾銷商品的方式掠奪財富與資源。

對於華夏文明之外的世界而言,最好的商業模式是宗教,最好的生意是販售夢境。

在宗教與資本秩序主導的世界,無論是軍火還是醫藥,文化還是藝術,都被設計成可持續盈利的商業模式,都被包裝成時尚宗教。

《金剛經》:“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一邊用虛妄來消解現實生活的意義,一邊用虛幻的天堂建構來世的新世界。如此相悖的兩端竟然被其粉飾的天花亂墜,收穫信徒無數,宗教的魔力真是無與倫比。在宗教的蠱惑下,那麼多愚眾放棄現實世界的一切,只為換取來世的解脫。

《道德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無論是財富、榮譽、權力、地位還是愛情,現實社會中得不到的一切,在“元宇宙”都可以實現。與不為人知的私人夢境不同,在這個虛擬世界裡,有無數現實生活中的人一起營造夢境。

盧生的黃粱一夢告誡世人,不勞而獲的榮華富貴,不過是大夢一場,真正的美好生活,需要在現實生活中努力實現。

無論是信仰來生的虔誠教徒,還是沉迷於虛擬世界的遊戲玩家,他們寧肯把希望與快樂寄託在這些虛無飄渺的空冥世界,寧願聚在一起做白日夢,也不願意通過現實的努力改變此生落魄的命運。

在壟斷數字技術霸權的商業資本這裡,快樂虛幻世界的入口,無論是虛擬貨幣,還是虛擬身份,都需要用現實世界的財富來變現。

在資本秩序主導的世界裡,技術是更好的鴉片、更鋒利的鐮刀、更具效率的蜂巢。

尼爾·斯蒂芬森所描繪的“雪崩”病毒,在現實生活中正是商業社會所塑造的燈紅酒綠、醉生夢死的物慾誘惑,名車豪宅,奢華生活,混亂的兩性關係,甚至是大麻與毒品。這種現實的物慾投射到虛擬的網絡世界,成就了“元宇宙”的商業圖景。

慾望的影子,仍是慾望。

扎克伯格的野心不止於此。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Facebook曾用近70萬名用戶做過一場情緒試驗。 Facebook的研究人員聲稱:“人的情緒會通過情緒感染而傳遞給其他人,從而導致其他人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之下也產生與傳遞人相似的情緒。我們提供的實驗證據表明,情緒感染可以在人們相互之間沒有直接交流或沒有進行語言溝通的情況下而發生(會受到好友表達的情緒影響)。”

還記得尼爾·斯蒂芬森的“雪崩”病毒嗎?這種病毒不僅能在網絡上傳播,還能在現實生活中擴散,造成系統崩潰和頭腦失靈。這個病毒借助教會的基礎設施和信仰體系進行傳播。

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東漢末年,張角借用“五斗米教”發展教眾,發動黃巾起義,極大地動搖了東漢政權的統治基礎。如今,扎克伯格可以不用像張角那麼辛苦,也不用耗費巨資策劃“星球大戰”、搞軍備競賽,在“元宇宙”裡敲敲鍵盤就可以完成。

借助信息技術的幻象,邪惡的猶太企業家與其背後的資本國際在互聯網世界復活了中世紀的黑暗宗教,扎克伯格也成為主宰這個信息宇宙的首席撒旦。

從石頭、弓箭到核武器、病毒武器、基因武器再到激光武器、幻象武器,戰爭的形態一直被技術發展而改變著。而現實世界的人、現實世界的家園和文化精神,始終都是一個文明存在與發展的基礎。

華夏民族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也是一個充滿憂患意識的民族。在數千年的歷史進程中,為了抵禦蠻夷的入侵與污染,無數的聖王先賢,英雄志士都在努力地構建國防長城、血統長城與文化長城。

資本秩序下侈靡頹廢的生活方式之所以能俘獲人的靈魂,在於它針對的是人的私慾。被物慾主導的人,再也不是有著獨立人格,致力同於大道,共建文明秩序的人。

西方世界強調“自我”,強調“自由”,實則是用人欲、物慾粉碎“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公共秩序的基礎,製造一個永遠受資本奴役的、一盤散沙的布朗式奴隸制社會。

真正的文明並不反對“自我”、“自由”,它是每個人自我解放的必然結果。只是,什麼樣的我,才是真正的自我,什麼樣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被物慾奴役的“我”,並不是真正的自我,妨礙公共秩序的“自由”,也不是真正的自由。

自我的永恆,在肉體上,是繁衍子嗣,生生不息;在精神上,是通過立功、立行、立言,創造社會價值;真正的自由,是同於大道。

我將無我,不負人民。

無我,是放下自己的私心、私慾,捨棄小我,成就大我,共建大同社會。

實現這一步,僅僅靠技術革命是不夠的,更需要思想的革命,文化的革命,以行踐知,把認知落實到行動。

這世上從不缺少辛苦勞作的蟻群,缺少的是教員這樣的問天者與實踐者。

殘民而肥,陷民於水火者,在其欺世盜名、奴役眾生的元宇宙謊言被戳破之後,真正的覺醒者與正道者,需要在舊世界的廢墟上重建真正的文明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