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ypto，Moloch DAO 成員、MetaCartel 成員、Barbarian DAO 成員、MetaCartel Ventures China 發起者、DAOhaus 投資人、Ceramic 投資人、DAOSquare 發起者。

之所以叫未來簡史是因為當我完成這篇文章時我的腦海裡一直縈繞著兩個感受久久消散不去，1) 所有發生過(尤其是我經歷過) 的這些事件依然如同一個來自未來的夢；2) 熟知過去往往就看清了未來。

我從18 年開始致力於DAO 的發展，並專注於Venture DAO 的相關建設。我幾乎經歷了除The DAO 之外所有Venture DAO 的進程，但迄今為止我依然是一個未成熟的學生，正如整個Venture DAO 領域當前所處的發展階段一樣。然而當你閱讀完這篇文章，你也許會想到一個成語：蓄勢待發。

什麼是Venture DAO

在講述Venture DAO 簡史之前，有必要先了解一下什麼是Venture DAO。從名稱不難發現它是由兩個跨時代的事物組成，Venture 和DAO。讓我們逐個理解。

Venture

Venture 的完整名稱為Venture Capital (通常所寫為VC)，它是一種投資類別，屬於私募投資類別中的風險資本子類。它的歷史可以追溯二戰以前，不過Georges Doriot 與其他三位合夥人於1946 年創立的America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orporation(ARDC) 無疑是風險資本的標誌性事件之一(Georges Doriot 也被後人稱之為風險資本之父)。風險資本在工業時代逐步發展成熟並在互聯網時代達到繁榮。

在傳統私募投資領域，風險資本投資(通常縮寫為風投) 是一種私募股權融資形式。風險投資公司或基金為初創公司提供資金以換取初創公司的股權或所有權股份。非常重要的一點是，風險資本家(Venture capitalists) 通過承擔高風險來換取可能存在的高投資回報率。

一些狹義的解釋中，Venture Capital 僅定義為創業企業融資路程中的某一個階段，例如它並不包括種子基金。但就目前的實際情況而言，廣義上的風險資本被更多人接受和採用。因此風險資本幾乎出現在了初創企業融資路程中的所有階段，這些階段包括：

  • Pre-Seed 或天使輪：通常由天使投資人、孵化器甚至家人參與投資。這是初創企業從0 到0.1 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初創企業往往只有一個Idea，且沒有完整團隊。
  • 早期階段：通常包括種子輪(Seed)、A 輪(Series-A)、B 輪。在這個階段，初創企業往往已經有了一個初代產品，並開始尋找市場匹配。
  • 成長階段：通常包括C 輪、D 輪等。在這個階段，初創企業往往已經找到了市場匹配並開始大規模擴張。因此這一階段的估值更高但風險更低。很多人將這一階段稱之為PE。成長階段之後，優秀的企業往往希望通過IPO 進入二級市場，從而給私募投資人良好的退出渠道。
  • 過渡融資：由於各種原因，某些初創企業希望在一輪融資結束之後而下一輪融資計劃還未成熟的時間內籌集少量資金以彌補資金缺口，此類融資行為被稱為過渡融資(Bridge Finiacing)。

風險資本的組織結構通常為合夥企業，其中包括普通合夥人(管理人，負責運營和投資) 和有限合夥人(出資人)。在一些國家和地區(例如美國)，風險資本也被允許以有限公司的形式出現。

風險資本的運營通常以每一次基金募集為單位，其基金周期取決於招募書的約定，例如7+3、5+2 等，即7 年(或5 年) 的時間用於投資，3 年(或2 年) 的時間用於退出。

普通合夥人通常為風險資本的投資決策者，他們通過網絡關係、研究等途徑獲取投資標的，並根據各種衡量指標和方法決定是否投資。

風險投資公司通常會向有限合夥人收取一定比例的酬勞和投資收益，例如你經常聽到的2 + 20 (2% 基金管理費+ 20% 超額收益)。

DAO

What is needed is an electronic payment system based on cryptographic proof instead of trust… —— 摘自比特幣白皮書

我們都知道，Bitcon 構建了Crypto 的思想奇點，即“Based on cryptographic proof instead of trust”。但最重要的，也是被很多人忽略的是，Bitcoin 並非一紙空論，而是真實地構建了一個技術解決方案(基於密碼學證明而非信任的電子支付系統) 從而實現了Crypto 宇宙大爆炸，並讓這一思想迅速在不同領域蔓延和衍生。 DeFi 正在將它從支付延伸到整個金融系統，而DAO 則將它放大到了生產關係中。

DeFi 也並非一紙空論，它通過一系列真實的技術解決方案實現其願景。 DAO 同樣如此。 DAO 的核心並非意識形態，而是如何為新的生產關係提供一種技術驅動力。

那麼，DAO 究竟是什麼？

DAO 是一種將生產關係協議化的組織或網絡。 DAO 的意義是通過一種方法(如技術方法) 幫助那些對某種目的、願景、文化具有共識的群體(人類和/或非人類) 構建一種協議化的生產關係，以便參與者可以根據自身的訴求(財務和/或精神) 無需許可地加入協作，在滿足自身訴求的同時創造該組織或網絡的價值，並無需許可地擁有和分享該組織或網絡所創造的價值。 —— 摘自《拋開意識形態, DAO 是什麼？ 》

首先，DAO 是一種組織或者網絡，組織意味著更緊密和更具依賴性的人際關係，而網絡則傾向於冷連接。但無論是組織還是網絡，均是一個基於共同目標和利益的生產群體。

該生產群體基於一系列寫入智能合約(或同類技術) 的規則和機制自動運行，包括生產資料所有權、生產活動的運營和管理、生產活動的決策和執行、利益分配等。參與者可以根據對規則和機制的認同加入或離開，並根據規則和機制無需許可地獲取生產收益，甚至該生產群體的所有權。

DAO 並不神秘，它只是一種基於程序運行的生產群體，就像汽車流水線一樣。只不過在汽車流水線工作的是機械臂，而在DAO 工作的是人。機械臂無意識(暫時)，人則有，因此DAO 的規則和機制會通過人治而修改，從而進化或腐敗。

如果你想繼續深入了解有關DAO 的介紹，推薦閱讀《拋開意識形態, DAO 是什麼？ 》。如果你並不打算一頭扎進DAO 的知識海洋，你只需要做三件事：1) 記住DAO 的核心是技術解決方案；2) 理解“Based on cryptographic proof instead of trust”；3) 了解什麼是生產關係。

那麼DAO 和風險資本結合會是什麼？

Venture DAO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Venture DAO 並非對風險資本的顛覆或革新，Venture DAO 是風險資本參與Crypto 領域的方式和形式之一。因此Venture DAO 或許應該作為風險資本的一個子類記入百科。

以下是我對Venture DAO 的定義：

理想中的Venture DAO 是一個將有關資產所有權、資金運營和管理、投資決策和執行、投資交易的履約、利益分配等事務的規則和機制寫入智能合約(或其他同類技術) 而實現的一種可自動運行且可分權化(資產所有權和治理權)、去人基信任、去人基許可的風險投資組織。

Venture DAO 是針對一種具體生產場景的生產群體。 Venture DAO 希望實現的目標是一種基於密碼學證明而非信任運行的風險投資。在風險投資中，涉及信任的事務包括：

  • 資產所有權和管理權。例如投資人的資金由誰擁有，由誰管理，如何管理。
  • 資金運營和管理。例如如何募資、如何退出。
  • 投資決策和執行。例如如何決定投資一個項目，以及誰有權參與決策。
  • 投資協議的履約。例如如何保證被投項目按照協議約定的Vesting Schedule 向投資人釋放Token。
  • 利益分配。例如如何保證GP、LP 之間的利益分配。

這些問題並非目前傳統風險投資所面臨的絕對性問題，Venture DAO 只是提出了一種新的解決方案。另外，也是很重要的一點，除了信任問題，Venture DAO 可以讓這些事務的實施更加高效和簡潔。例如一個自動執行的Vesting Schedule 可以大大減輕被投項目向投資人釋放Token 的工作量。

優勢與局限

相比傳統風險投資而言，Venture DAO 正在努力通過基於密碼學的技術方法為風險投資提供更好的體驗，包括：

  • 降低信任成本
  • 降低運營成本
  • 提高安全性
  • 提高便利性

但同時，目前Venture DAO 也具有以下局限性：

  • 它更適用於使用加密貨幣作為投資支付貨幣的風險資本。
  • 它需要參與者俱有一定的Crypto 產品使用經驗，例如錢包。
  • 它的規則和機制有限，某些特殊需求需要定制化。
  • 和目前Crypto 的整體發展情況類似，Venture DAO 還需要更多國家和地區參與合規性的規範和指導工作。

漸進化

正如《拋開意識形態, DAO 是什麼？ 》所介紹的，協議分為可執行協議和不可執行協議。以上的討論均基於可執行協議，即風險投資運營過程中的規則和機制均基於智能合約(或同類技術) 運行。然而在實踐中這並非易事，尤其目前Venture DAO 基礎設施還處於早期發展階段，因此漸進化是幾乎所有Venture DAOs 必須經歷的發展過程。 Venture DAOs 需要合理地分配可執行協議和不可執行協議的平衡。而隨著Venture DAO 基礎設施的完善，風險投資中更多的環節和步驟將基於可執行協議運行，我們將越來越接近理想中的Venture DAO。

以上便是Venture DAO 的簡單介紹。在簡史部分，你可以嘗試帶著Venture DAO 的定義去了解這些組織和事件並驗證這一定義，很可能你會有更多修正建議甚至不一樣的觀點。

簡史

Venture DAO 雖然不是一個新興概念，但迄今為止它依然處於極早期。最早出現在公眾視野的Venture DAO 無疑是The DAO，而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陸續出現了另外幾個同樣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Moloch DAO、DAOHaus、MetaCartel、MetaCartel Ventures 和CultDAO。它們和The DAO 一起共同構建了Venture DAO 自誕生至今日的基本歷史脈絡。我將基於這一脈絡簡單介紹Venture DAO 的歷史。

The DAO

相信大部分人都對The DAO 有所了解，因為它是迄今為止基金規模最為龐大的Venture DAO，因為它導致了以太坊最為著名的硬分叉。但或許很多人並不了解The DAO 作為一個Venture DAO 是如何運行的。

The DAO 的核心是一個部署在以太坊的，命名為DAO 的智能合約(不可篡改的程序)。它通過三個角色以及兩個DAO token (DAO Token 和Reward Token) 來完成風險投資的所有工作。

  • 任何人都可以調用DAO 合約用ETH 交換DAO Token 成為DAO Token Holder (第一個角色)。進入智能合約的ETH 將作為DAO 用於投資的資金，DAO Token 則代表了DAO Token Holder 的出資比例，並可用於投資決策(投票決定是否投資以及投給誰)。
  • 任何人都可以向DAO 申請資金(需遵循規範)，申請者被稱之為Contractor (第二個角色)。但Contractor 並不能直接發起一筆投資提案供DAO Token Holders 投票決策，這裡有一個用於篩選的中間角色：Curator (第三個角色)。
  • Curator 負責篩選申請，並將符合條件的Contractor 添加至白名單，以便Contractor 可以接收DAO 發送的投資款(ETH)。
  • DAO Token Holders 投票決定是否投資該項目，如果投票投過，Contractor 將收到ETH。與此同時，DAO 合約將為DAO Token Holders 鑄造代表了該筆投資的投資收益所有權的Reward Token。
  • Contractor 按照約定將投資回報(Tokens) 返回DAO 合約，持有Reward Token 的DAO Token Holders 調用DAO 合約領取投資回報。
  • DAO Token Holders 可以調用DAO 合約撤回其在DAO 中的剩餘資金(ETH)，撤回的同時將燃燒DAO Token Holder 的DAO Token。

這是一個類似開放基金的模型，任何投資人都可以隨時加入和退出，未來投資收益權則由Reward Token 保留。另外，它是一種介於風投基金和眾籌之間的基金形態。 The DAO 啟動之後受到了社區的高度支持且取得了巨大成功，大家甚至開始憧憬The DAO 即將成為以太坊基金會的2.0 版本。

但同時有一個關鍵問題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討論：在這種完全開放的運行模式下，DAO token 持有者真的擅長風險投資決策嗎？然而由於黑客攻擊事件，我們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獲得更多驗證。然而，這並不影響The DAO 的歷史意義。 The DAO 開創了一種新的經濟組織理念。正如Seth Bannon 在《The Tao of “The DAO” or: How the autonomous corporation is already here》一文中所說：

Because of this, The DAO is a paradigm shift in the very idea of economic organization. It offers complete transparency, total shareholder control, unprecedented flexibility and autonomous governance.

Moloch DAO

自The DAO 遭遇黑客攻擊而宣布失敗之後的幾年裡，一些DAO 基礎設施開始萌芽發展，包括Aragon、DAOStacke、Colony、Kleros (以及一些已經銷聲匿蹟的項目)，然而對Venture DAO 的探索甚至討論卻似乎戛然而止了，直到2019 年情人節，Ameen 在ETHDenver 上宣布Moloch DAO 誕生。

Moloch DAO 不是一個Venture DAO，而是一個捐贈組織。然而它卻對Venture DAO 的再次崛起奠定了基礎。

與The DAO 類似，Moloch DAO 的誕生同樣吸引了眾多頗具影響力的參與者，但相比它的豪華成員陣容，更值得關注的是Moloch 哲學以及基於該哲學的基金運行機制。

Moloch 隱含著一種哲學觀點，犧牲與收穫，即通過犧牲收穫更多(因此獻祭是其重要儀式)，這與中國古代易經中的“捨得”有相似之處。 Moloch DAO 將這種哲學運用在了他們的以太坊長期主義實驗，即通過犧牲(捐贈ETH) 幫助那些對以太坊生態發展具有重要推動作用，但自身可能並不具備商業價值(或者在一定時間內不具備商業價值) 的公共產品。這些項目、組織或者建設者越繁榮，以太坊生態便會更加繁榮，ETH 的價值將更大，捐贈者所擁有的財富(ETH) 自然隨之升值。

基於這一哲學，Moloch DAO 部署了一個極為簡潔的智能合約，其核心邏輯便是Contribute 和Request。通過這兩個參數的不同組合，Moloch DAO 便可完成所有業務。簡單舉幾個例子：

向DAO 捐贈並獲得治理權

  • Contribute: 10 ETH
  • Request: 10 Share (不可轉移的治理權)

向DAO 捐贈但放棄治理權

  • Contribute: 10 ETH
  • Request: 0 Share

向DAO 申請捐助

  • Contribute: 0 ETH
  • Request: 10 ETH

Moloch DAO 不僅資助了大量以太坊生態的項目、組織和建設者(包括Ethereum 2.0、Tornado Cash、DAOSquare 等)，它也讓社區化資本再次回到大眾視野並再次點燃大家對社區化資本的熱情。有關DAO 和Venture DAO 的討論和探索也開始在整個以太坊社區蔓延。然而，如果沒有以下兩個事件，Venture DAO 不會取得如你所見的發展速度。

  • 事件一：DAOhaus
  • 事件二：MetaCartel

DAOhaus & MetaCartel

2019 年，Moloch DAO 誕生不久，一些開發者便開始基於Moloch 合約嘗試為沒有技術經驗的DAO 興趣者構建0 代碼的DAO 工具，Dekan 便是其中之一。他和幾位志同道合的人共同開發了DAOhaus，相比Aragon、DAOStack、Colony 這些複雜的DAO 工具，簡單易懂的Moloch 更容易吸引想要嘗試DAO 的人，因此DAOhaus 迅速從DAO 的三駕馬車中脫穎而出。通過DAOhaus，任何人都可以快速部署和運營一個Moloch DAO 分叉。然而在DAOhaus 初期，另一個組織對DAOhaus 的發展起到了關鍵性作用，它便是MetaCartel。

MetaCartel 同樣誕生於2019 年，發起者是一位狂熱的DAO 信仰者：Pet3rPan。啟動MetaCartel 源自他對Moloch DAO 的熱情，希望貢獻自己的一切能力，但他的口袋並沒有100 ETH (獲得Moloch DAO 成員資格需要貢獻100 ETH)。熱心的Moloch DAO 發起人Ameen 和另一位核心開發者James Young 給他出了一個主意：Fork Moloch。於是，MetaCartel 誕生了。

MetaCartel 叛逆、樂觀的文化幾乎讓它一夜成名，同時，10 ETH 的准入資格也讓更多人有能力加入到Moloch 的願景中，因此，大量志同道合的人開始向MetaCartel 匯集，Cartel 軍團開始壯大。我本人也於2020 年初加入了MetaCartel。我記得Pet3rPan 當時告訴我：

“MetaCartel 不是那種精英社區，也不是精英文化的崇拜者，我們每一個人的能力可能都不是特別出眾，但是我們團結，如果我們要做一件事，我們所有人都會為之賣命，這就是MetaCartel”。

我一直將這一句話放在我記憶中最重要的位置，並引導我前行。

MetaCartel 迅速崛起，並開始幫助以太坊應用層的項目、團隊和建設者，其中之一便是DAOhaus。幾乎所有MetaCatel 成員都參與進來幫助DAOhaus 成長，包括產品構建、籌集資金、宣傳等，同時， 越來越多MetaCartel 所資助的DAOs 和項目開始採用DAOhaus 管理資金。在MetaCartel 的幫助下，DAOhaus 越來越健壯。然而，一次革命性的蛻變正在不遠的未來等待DAOhaus 以及MetaCartel。

以上便是本篇文章的第一部分內容，在接下來的第二部分裡，我將為你介紹MetaCartel Ventures、Cult.DAO，以及Venture DAO 今天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