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在東部某沿海城市的繁華地段開了一家汽車超市,沉浮幣圈許久的他發現,換車是一些新貴們的剛需。

汽車超市售賣的車型從10萬的現代、50萬的英菲尼迪,到90萬的路虎,一應俱全,老王開發了H5頁面,方便幣友們線上傳播。他的第一桶金來自於炒幣,沒有宗教信仰的他,逐漸成為區塊鏈的信仰者。

天使投資人薛蠻子在泰國度假,其微博曬了不少風光照,在泰國出海探島,在日本觀賞錦鯉。薛蠻子近幾年投資區塊鏈獲得巨額回報,他滿世界飛的生活狀態,是區塊鏈投資人群體的縮影。

老王說,這一輪區塊鏈熱潮造就的億萬富翁數不勝數,千萬富翁多如牛毛,沒賺幾百萬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在炒幣。

生於1981年、尚未財務自由的中年創業者劉老頭,正在為自己的區塊鏈項目聯絡私募方和交易所,他在一個月時間裡輾轉北京、東京、上海、香港等地,見了幾十號人。

“幣圈很多人都浮躁,我見了太多95後,剛畢業一年就賺了一個億,覺得自己是神,太年輕的時候賺到很多錢,會把自己毀了的,賺了快錢就沒法做一般的工作了。”他一邊替暴富的年輕人惋惜,一邊加入炒幣大軍,希望成為下一個“新貴”。

這個迅速崛起擴大的群體是“幣圈新貴”,他們試圖在新鮮的財富慾望和舊有的節儉習慣裡取得平衡,他們正在從投機者轉變成區塊鏈應用的投資者,他們健身、學習、全世界飛,希望證明這些財富是價值投資的回報。

揮霍與節儉,幣圈的兩種極端生活

這是炒幣者的一天。

每天中午,老王泡一壺普洱,一群炒幣愛好者到工作室喝喝茶,交流幣圈的信息,包括政策面和消息面,分析行業的走向,有時會扯到人生理想。幾個小時後,老王開始去健身,晚上回家再看看行情,看看幣圈的微信群和電報群。

老王最愛的健身項目是跑步,因為跑步不耽誤看行情,雖然賣車給幣圈新貴們,他自己沒換車,反而給心愛的跑車貼了綠色的膜,因為在海外交易所,綠色意味著“漲”。

他身邊全職炒幣的人,往往廣交幣圈大佬朋友,日程排得滿滿的,今天飛北京,明天飛廣州,後天又飛澳門泰國柬埔寨,老王往往買春秋、吉祥航空的廉價機票。到處飛的目的是:搶優質項目的私募份額,看哪裡適合開礦場,出席項目路演,以及考察一些股權投資的項目。

2016年是一個分界點。

老王說:“2016年,一些沒信仰的短線炒幣者也被帶進圈裡,他們對區塊鏈沒興趣了解,只對賺錢感興趣,這些人的生活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比如之前是屌絲,住平房的外地人,現在賣幣,買了豪宅,把開了幾年的凱越換成了寶馬。”

在他看來,幣圈和傳統行業不一樣,真正有錢的持幣者不會膨脹,依然持有很多幣,全部套現的只是少數,比特幣價格大跌,有些持幣者幾天之內損失了幾個億。

老王感覺自己最大的變化的是心態,手裡的幣讓自己更從容地做喜歡的事情。他抽的煙還是多年前的利群,沒有換新辦公室,不大的辦公空間裡,依然是一張桌子、一組茶具、一台電腦、幾個手機,還有若干個置物架。

這在長線投資者中,是個普遍現象。

李笑來曾在一次直播時表示:我有很多比特幣,不能一直想著,不然睡一覺起來,賺了2個億,再睡一覺,少了3個億,這個還是很不容易承受的。

他說道:

“投資之前把所有的判斷都做完,投資之後就再也不要想了,投出去之後,最好什麼都別做。當你做了巨大的投資決定了,你必須想辦法把接下來的時間填滿,讓剩下的時間有意義。”

另一些囤幣者節省開支是為了未來收穫更多。

長期生活在中國的韓國留學生朴明,從2017年6月開始投資比特幣,他賬戶裡的各種數字資產,在牛市高點時,曾達到1000萬人民幣,最近一周,熊市來臨,他沒有換倉,一直忙於期末考試的他。

半年來,他獲得了5倍的回報,但生活並沒有什麼變化,他依然吃人均三十元的麻辣燙,喜歡地瓜和金針菇,朋友請他吃一百來塊的肉餡披薩,他覺得和學校食堂幾塊錢的肉夾饃味道沒差別。

“但是,兩年後會變吧。”朴明想了想,說,“兩年後把幣賣了,就可以買我喜歡的東西了,我喜歡Porsche,哈哈。”

持幣未賣,其實是對未來價格有更高的預期,現在的價格沒有達到預期。

到處是錢,差別在於賺多賺少

老王以前是一個IT工程師,2012年就听說了比特幣,一直沒參與。改變他態度的,是“錯過了一個億”的經歷。

2016年,他身邊的朋友投資了幾個區塊鏈早期項目,拉著他一起投資。

老王內心是抗拒的:“因為我看到很多傳銷幣,給媒體爆料過一些傳銷團體,我是帶著'有色眼鏡'看這個行業的,所以我很抵制,感覺這些人正兒八經的生意不做,專門搞投機的事情。”

老王旁觀著這些“空中樓閣”逐漸長大、有應用落地、上線交易平台,他的朋友們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尤其是在NEO這一項目上,回報率達到6000倍,很多投資人從幾萬變成幾千萬身價。

他開始反思自己,這個世界有另一種賺錢的邏輯,和寫代碼賺工資不一樣。老王註冊了交易網站賬號,開始操作。 2017年,他買了三個比特幣,一個月時間,價格翻了一倍。因為白天工作比較繁忙,沒時間看微信群和QQ群,常常晚上下班後查收消息,於是錯過了很多機會——圈子太火,往往一個眾籌項目開始幾小時後,私募份額就搶完了。

老王身邊的朋友們,開始辭工作,全職炒幣。他自己陸陸續續參與了一些私募項目,因為2017年9月的監管來襲、12月底出現熊市等原因,他投資的項目平均回報在4倍左右——在幣圈,這並不算高額回報,上線動輒8-10倍的項目很多。

“無論賺多少錢,都覺得自己沒有賺夠”是圈里普遍存在的心態,財富給他帶來的體驗是:不想再看其他行業了,在任何行業都體驗不了一年暴漲暴跌幾次的經歷,也體驗不到一個行業爆炸式增長的過程。

“幣圈的人都不愁花錢,需要錢的時候,賣掉一個幣,就去旅遊。大家在一起,比的是幣,不是錢。買個豪車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因為很多大佬每天資金的流量都是3、5個億。”他說。

財富並沒有帶來太多安全感,即使有幣有錢,稍微跟不上時代,就會財富縮水。

數字貨幣的種類主要分為:智能合約和基礎鏈、協議與去中心化交易、應用鏈,以及沒有技術與應用的空氣幣。主流的價值判斷標準是,底層鏈價值最高,未來增長幅度最大,協議與應用鏈次之,空氣幣沒有價值。老王說:

“早期,很多投資人不理解以太坊的價值,都把錢投到其它空氣幣,結果導致投資虧損,所以我們一直在思考,真正的去中心化的生態到底是什麼樣的?有未來場景、有實際價值的數字貨幣是什麼?如果不走在技術前沿,很容易被空氣幣洗劫掉已經積累的財富。”

從投機者到區塊鏈應用投資者

90後少年劉冠現在還擁有100多個比特幣,他手頭留了六位數的現金,另外買了近百萬的P2P產品。他坦言心態變了,不太為錢發愁了,不用折騰信用卡套現搞羊毛了。

半年前,他賺到人生中第一個100萬,辭掉了蘋果店的銷售工作,來到北京的一家區塊鏈公司上班,公司的同事們都是“幣圈新貴”,劉冠節省慣了,喜歡研究折扣商品,常常教同事如何叫外賣更省錢,一度被同事笑話。

劉冠的同事往往背TUMI的雙肩包,這和“幣圈新貴”的定位很符合——免稅店裡2000-3000元的輕奢價位,消費剛剛好,心態不膨脹。質感和設計不錯,略有精英範兒,能裝電腦,而且,很多華爾街的金融從業者也背TUMI。

有時候工作日午餐,老闆請客,劉冠的同事們商量著吃頓好的,比如人均200元的日式料理。

劉冠的老闆朱畢在這一年時間裡,快速從普通創業者、傳統VC投資人,轉變為區塊鏈項目投資者,獲得數10億的投資回報。

“這是一個新的賽道,大家起點都一樣,最大的改變是心態,對未來更有信心,工作就會更拼命。消費觀念跟以前差不多,反而因為太忙,而沒時間享受生活。每天8點起床,凌晨2點睡覺,基本都到處飛。”他說。

他感受到心態膨脹,畢竟做投資人,投的項目都成功了,這種成就感是做傳統VC時很難體會到的。

圈內一日,圈外一年,行情變化很快,越來越多優秀人士進入區塊鏈領域,朱畢常常感到和時間賽跑的緊迫感。

他判斷,從2018年開始,整個行業會迎來一波爆發,泡沫也會越來越大,在混亂的環境中,財富浪潮來襲,能否投出好項目的關鍵在於投資人的專業程度,需要保持學習能力和快速迭代的能力。

大洋對岸,劉實走在東京深夜的街道,他給國內友人打了一小時電話,講述在東京見到多位幣圈大佬的經歷。

“有些人挺踏實的,經歷過大風大浪,在財富面前沒有動搖,依然專注區塊鏈項目的股權投資,尊崇價值投資的邏輯,有些人太浮誇了,見面就問我有沒有去過東京、大阪的某些場所,我說不知道,他們就笑我。”他說。

2017年9月之後,很多幣圈大佬來到了鄰國日本,買房置業。一個小時的時差,不影響大佬們與國內團隊的協作,也方便幣圈新貴找他們提供幫助與投資。

凌晨一點,因為大腦飛快運轉,劉實陷入了失眠,他拿出手機刷了刷,看到一位幾天前剛見過的幣圈大佬,發了一條新微博:“以前的懷疑者,是現在的接盤俠,現在的懷疑者,是未來的接盤俠。”

“新貴”老王已經體會到了人性的複雜,他回憶起和菜頭寫過的一段話,“一個一千萬的手串戴在中年人手上,年輕人覺得油膩,那是因為手串戴在別人手上,而不是自己的手上。”

在數字貨幣的旁觀者眼中,“暴富”的唯一罪過是:富的是別人,不是自己。